
知識美學與數位美學之探索
If Aesthetics is all about inspiration?
Or, if there is a general law?
一、美學定位的歷史演變
美學就是研究「美」,什麼是「美」?美學定位的歷史演變,有主要的兩大轉折、三個階段。
(一)美學源起/古希臘:知覺之學
德國哲學家 Alexander Baumgarten (1714 – 1762) 在1750出版美學(Aesthetica)一書,是中世紀歐洲最早提出美學研究者,他借助希臘 Aesthetics 一詞,其語源為「知覺、與知覺的反應("sensibility" or "responsiveness to stimulation of the senses")」,本意是人類感官的5種知覺:視、聽、味、嗅、觸。
當時封建社會逐漸弱化,新貴階級(nouveau riche)興起,在衣食足後尋找心靈滿足,成為藝術作品收藏家。他因應藝術作品商業化的趨勢,從而展開討論鑑賞藝術的品味。
依他當時語義的精確意涵應該是「知覺的品味之學」,而不只是狹義「美貌」之「美」;他討論的是藝術鑑賞的基礎,但不僅是鑑賞學。
(二)古典美學/康德:愉悅之學
康德(Immanuel Kant,1724 -1804)在1790年發表 Critique of Aesthetic Judgment 一書中,批判Baumgarten對品味的追求不會成功,因為不論是自然之美、或是藝術品之美,美學永遠不會有客觀的標準、或是科學的定律(Baumgarten's aesthetics could never contain objective rules, laws, or principles of natural or artistic beauty.),他將美學定義為對:愉悅、美感、高尚、善良的主觀判斷,同時強調這些判斷是不含利害關係、非實用的過程(Bernard, 1892)。
他的理論建構了「古典美學」、也就是西方的主流美學,其思想就環繞著以下軸心:
1.美是對愉悅感的判斷。
2.其存在是非實用、非科學的。我們可以闡述:因美不可應用、不可分析、不可預測,亦即,是不具結構性的。
3.美的產生是唯心的、純主觀的。
在德系哲學承傳中,近代常被提到的Hans-Georg Gadamer,主張的是基於詮釋學(Hermeneutics)的美學,亦即從本體論、歷史性等整合方式,詮釋經典的藝術(broadly, the art of text interpretation),其實,也就是中華的經學。他的知識論未脫柏拉圖,而方法論也未離康德,是思考的、唯心的 (Stanford University, 2007) 。
(三)美學東漸/以非科學、非實用始‧以天才與靈感終
在東方,被認為是「溝通了西方美學和中國傳統美學」、近代華人美學研究開拓者的朱光潛(1897-1986),他的代表作「談美」一書,開宗明義就說:「我們對於一棵古松的三種態度-實用的、科學的、美感的。」他認為「美」和「科學」「實用」是分離的(朱光潛,2012)。因為非科學,所以不宜計量分析;因為非實用,所以不能應用建構;總之,美感是主觀而非知識化的。
他所代表的古典美學思想,認為「美」的產生與傳播是個人化的、自由聯想的,在「談美」一書的壓軸,他歸結美的創作基礎是「讀書破萬卷、下筆如有神」、方法是「天才與靈感」,亦即只能意會、不能言傳。
根據朱光潛曾經譯著《西方美學史》的經歷,他對康德的推崇,以及他主張的核心,其實是承繼西方古典美學思想的。
其實不僅西方古典美學,中華最早的文學批評家曹丕的「有氣無力」論,認定「 文以氣(先天的才氣)為主,氣之清濁有體(個人化的),不可以力(後天學習工法)強而致。」。
一直到民初,被尊為用西方文學原理批評中國舊文學的第一人王國維,他代表作《人間詞話》所提出的三境界論:也是先要有「天才」,其次經過「努力」,最後還要有「靈感」,才能夠有創作。
這種「不可說」「不可努力而達致」的特質,也成為跨東西主流美學理論家的信念。當前臺灣名聲最高的美學家蔣勳,在「美的覺醒」一書中,結論也是:「美,常常是一種智慧,而非知識。」
(四)日本權威美學:美,就是我說了算!
千利休(1522-1591)是日本茶聖,身處日本戰國時代,是具備創新性多媒體、多感官創作的美學家。
日本茶文化由遣唐使把唐代的茶具與茶樹帶回日本,由僧侶傳到了武士、貴族,再學習宋朝的鬥茶,比茶葉品質、比茶具華麗,還比喫茶建築裝潢的講究,茶聚也變成藝術文物展示、鑑賞、競爭之會。
室町時代奈良的和尚村田珠光,提出以「謹、敬、清、寂」為內涵的「侘茶」,反對豪華奢侈的茶文化,回歸到茶對人內心的修持。千利休發揚光大「侘茶」,把「唐物」改為「和物 」,使用日本陶製品,取代唐代茶具,並將「謹、敬、清、寂」改為「和、敬、清、寂」追求內心的和平,至此將唐代茶藝消化發展成為日本茶道,千利休成為日本茶道千家的始祖、尊稱為「茶聖」。
千利休從技藝與思維使茶道變成一種儀式,在他設計的茶室裡融入禪宗修行的一環,配合詩歌與靜思。他更動茶道的儀式與美學,第一步是改變茶室空間。當時富人所修建的茶室,雕梁畫棟,美輪美奐。千利休的茶室卻蓋得小巧,長寬僅二公尺,門刻意做得有點太小,即使地位再高的達官貴人都得彎腰入內。通往茶室的小徑要穿過庭樹與庭石,迂迴曲折,跟塵世兩相斷絕。在庭園小屋裡,聞著未上漆的木頭味,苔味與茶香,甚至由頭頂飄落櫻花,感受和風,聆聽鳥鳴,以達到心生天人合一、靜定輕緩哲學的「共感」。
千利休主張茶具與其昂貴俗麗,不如用老舊的竹製茶勺,更有歲月的韻味。在禪宗哲學中,萬物都不久長,不圓滿,帶著殘缺。茶具若不經意鐫刻上歲月痕跡,則蘊藏累積智慧,煮水與製作綠茶粉都有規矩,把喝茶由稀鬆平常的習慣化為莊重儀式。他影響了愉悅的哲學、文學、建築與室內設計的鑑賞,故也同為日本美學的始祖。
千利休以文人成名,難免服從歷史的「貴人律」,他曾服事過戰國時期兩霸的織田信長與豐臣秀吉。
傳說織田信長稱霸天下之時,好茶,好天下名物。一夜他命眾人獻寶,席間有北宋趙昌的工筆畫,唐產花飾花罐、足利家的傳家燈盞。當時的利休乘著夜色而來,門口侍人說:「您來遲了」,千利休抬眼望月,說道:「恐怕還算來早了」。
千利休跪坐在信長面前,開啟用粗布包裹的尋常漆盒,眾人嗤之以鼻。但他不急不緩地推開紙門,將漆盒置於室外門廊,倒入清水,織田信長上前一看,空中明月倒影,配上黑漆盒中波浪與飛鳥的雕刻,浮光躍金,明月沉璧。這盆經典的水中明月,讓織田信長大為折服。千利休不靠名物,僅憑自己的審美情趣便成為當日最大的贏家,從此,利休跟隨織田信長,成了這位梟雄的首席茶人。

千利休的多感官作品「水中明月」
織田信長曾問千利休:「什麼是『美』呢?」 而千利休回答了那句廣為流傳的名言: 「美,就是我說了算。」
千利休不僅倡議主觀美學,更感悟了以「社會相信」為基礎的「流行」感念,創造「權威美學」。也就是與政治、社會、傳播力結合,而形成權威。
織田死後,千利休又作為茶頭侍奉第一次統一日本的豐臣秀吉,豐臣帶著他為天皇獻茶,天皇賜「利休」的居士名字給他,從此成名,兩人之間關係也更加親密。千利休再組織操辦北野大茶會,作為天下第一茶匠而權傾天下。只要是千利休說好的茶碗茶具,價格可變成實際的上百倍,還造成哄搶。這種權威美學的影響至今未熄,一支千利休用過的茶匙-即一節竹片,現在還可售至數千萬日幣。
後來,千利休因觸怒秀吉被迫自殺身亡。而秀吉給千利休冠上的一大罪狀,便是哄抬茶具價格,謀取暴利。
傳說,年少的千利休曾與被擄後逃亡的朝鮮女子初戀,語言不通的兩人,只能靠中文字溝通,朝鮮女子曾留名句:「槿花一日自為榮,何須戀世常憂死。」這種對「美」的嚮往、對「美」消逝的恐懼,最後發生在千利休身上。
如果我們全盤接受中華、西方的古典美學,尤其日本的美學即禪學,最佳教學方法將只剩當頭棒喝!
(五)實驗美學/當代美學:回歸使人知覺之學
在19世紀初葉,心理學的先驅者Gustav Theodor Fechner,也創建了實驗美學(Experimental Aesthetics)的研究主題,他所定義的美學又回歸「知覺之學」,他設計了一系列實驗,譬如探討那些造型的比例較會吸引人類的注意。不過,他這方面的研究在當時未廣受注意,一直到二十世紀,認知心理學壯大後才一起復甦(Hartshorne, 1976)。
在二次戰後,在各種電子媒體中陸續出現的創作觀念:痛苦美學、暴力美學、黑暗美學…,這些經驗其實是不愉悅的,但「美學」的過程仍然可被感受。
所以,「美學」中之「美」,還是宜回到起源點,探究的是:如何使人知覺、使人感動、使人記憶之學。
當前國際各大學的認知心理學和神經科學(cognitive sychology, neuroscience)領域中,也有了實驗美學或神經美學(neuroaesthetics) 的各種實驗研究(Martindale, C. 2007, University of Leeds, 2013)。
臺灣大學文學院與中文系也於1999年起,開創數位文化創意等相關課程,展開以「設計、技術、管理」為目標的創作教學與研究,其中包括對基礎美學的研究,探索知識美學定位與內涵的長期實驗,實驗對象包括眾多外籍學生。這項實驗也反映臺灣大學推動跨領域研究、與國際化研究的具體活動。
美學定位的歷史演變可以歸結為:從哲學知覺之學,發展到唯心的愉悅之學,再回歸科學的知覺之學。不過,就大眾文化而言,主流的美學認知可能還是古典美學。
二、「TX知識美學」建構
兩種文化觀人類的直覺:科學(Sciences)與人文/藝術(Humanities/ Arts)是對立的。這種觀點是基於狹義的科學,亦即認為科學只是追求「因果知識」,百分之百可預測才是科學。 ![]() |
知識光譜觀統雄的建議:知識有如光譜,可分3類:物理-生理-人類行為(Physics- Biology- Behavior)知識,觀察對象有所區隔,而知識基礎連通。後兩者追求的是「機率知識」,生理研究或可達到85%以上的預測力知識,而行為研究若可達到超過50%的預測力,亦應屬於科學的機率知識。 ![]() |
什麼是知識美學?建築在知識論與方法論上,對美學的詮釋。 |
什麼是行為美學?以知識美學為基礎,而發展「有感」的創意設計。 |
什麼是數位美學?以數位與資訊技術達成美學作品的實踐。 |
創意機器人「科技性失業」影片,是警訊、也是啟示。 在11分25秒,提出了「創意機器人」的事實。 創意可程式化這個事實證明創意是「可程式化」的,也說明美學有科學知識的基礎。 以知識超越機器人在整個影片中,介紹各種機器人,都有一個相同的評論:機器人不完美,但只要比人好,就可以了。 所以,我們還能作一個等待天才與靈感的創意人嗎? 我們至少要培養自己的創意可程式能力、更發展知識美學能力,才有可能永遠超越機器人。 |
美是智慧‧也是知識
本文作者學習美學的過程中,同意美是一種智慧,但智慧與知識不是相輔相成嗎?本文作者不反對藝術創作中有「天才與靈感」的部分,但過程中難道沒有相對「學習與知識」的部分嗎?
科學知識是對事件「解釋-預測-控制」的過程,美學的創作過程「了解美-創作美-實現美的感動」,就是實踐科學知識產生的過程,所以美學應該包括知識,而且是「基礎的-亦即是跨媒材的」知識。
本文作者推測,古典美學家是陷入了「知識」狹義的陷阱,服從了「兩種文化(The two cultures)」(Snow, 2001)式、「科學(Sciences)」與「人文/藝術(Humanities/Arts)」對立的「社會相信」。(如右圖)
但本文作者希望介紹「知識光譜(Knowledge Spectrum)」(吳統雄,1996)的觀念:科學知識有如光譜,可分3類:「物理-生理-人類行為(Physics- Biology- Behavior)」知識,因其觀察對象與可預測程度不同,而方向有所區隔。然其間連通之元素,即為計量方法。
古典美學家認為科學知識只是物理的、因果關係的、點預測的「第1類知識」,在這個框架下,要解釋知覺與美感經驗,確實有施展不開之苦。
美學是一種機率知識‧可靠多次實驗尋求趨勢
然而,若是有「知識光譜」的觀念,除了「第1類知識」之外,還有生理的、常態分配的、區間預測的「第2類知識」,以及人類行為的、TX取用模式的、類型預測的「第3類知識」。美學,實在是「第3類知識」中,最抽象的一環。
生理與行為知識都屬於「機率知識」,也就是沒有簡單「是或否」的答案,但可以有「趨勢」性的解答方向,我們常用統計方法去尋求這種趨勢。但統計不是我們習慣的數學或微積分,而是一種「逆向的思考方法」,不是直覺的數量比大小。反而是協助我們分析:「看到的大、不一定大;看到的多,不一定多」,要經由多次實驗才能確認趨勢的存在。
反而是協助我們分析:「看到樣本的大、不一定全體大;看到樣本的多,不一定全體多」,要經由多次實驗才能確認趨勢的存在(吳統雄,1996)。
美學可以計量方法預測與實證
習慣於人文學科的讀者,看到這裡可能嚇了一跳。談美學,怎麼出現了微積分、統計和更高層次的計量方法?
如果讀者有嚇一跳、不習慣、甚至馬上有排斥去了解的反應,那就已證明了人類行為中的知識:人類的認知是靠「社會相信」,而我們長期教育制度所塑造的社會相信就是:美學與數學是無關的。古典美學家,也是在這樣的社會相信中被培養的。
統雄老師在1980年代提出知識美學觀念時,多數的藝術創作者是拒絕、也無法想像創作為何與科學、與計量方法有關。但在今天,已經出現了「創意機器人」,不能不請大家正視這個事實。
美學,可以用數學與計量方法尋求解釋,這是一個抽象而簡明的途徑。不幸,當前的社會相信與教育體系沒有提供所有人,從這個角度起步的基礎準備。
幸而,美學也可以用實驗方法解釋,這是一個具體、而且可以親身體驗的途徑。
三、「TX知識美學」建構與實驗
以下我們將作一個證明知識美學存在的實驗,本實驗先解釋「美」是否存在?能否預測相對多數人對「美」的知覺?以及探討如何實現美學的知識。
這項實驗擬建構的「TX知識美學」,包括美學的 3 個問題
-「美」存在嗎?如果存在,定位為何?
-「美」的結構:美如何存在?它的組成向面為何?
-「美」的產生:只能靠天才與靈感?還是可以借助知識建構?如何建構?
本實驗目標希望推導出:
TX知識美學 3 論
1.美學風格論:「美」的存在與定位。
2.風格統一與變化論:「風格」的內涵與組成向面。
3.風格「可建構」論:「風格」如何可建構?可創造作品?可成為科學知識?
再進一步發展出數位美學(Digital Aesthetics):在數位時代,如何在方法上實現美的創意?
Propositions
of aesthetics
Before to proceed, think of the questions:
-Does aesthetics exist?
-If so, how does it exist? what are the components of it?
-If aesthetics can be engineered?
美學的 3 個問題
-「美」存在嗎?如果存在,定位為何?
-「美」的內涵:美如何存在?她的組成向面為何?
-「美」的產生:只能靠天才與靈感?還是可以借助知識建構?如何建構?
帥哥實驗:「美」是否存在的實驗。(請用IE/Chrome 執行)
An Experiment :
Who is the most attractive
man? (Run this experiment with
IE/Chrome)
Galileo 曾經用滾球實驗證明看不見,但存在的「重力」,同時經由這個基礎知識,開創了現代的物理科學。
在「知識光譜」中,除了物理知識、生理知識外,還有人類行為知識-包括美學知識。
翻遍聖經-教科書-,我們找到人類行為的基本知識了嗎?
Epistemological
Aesthetics 知識美學
This experiment is expected to conclude:
TX's 3 Theories on Epistemological Aesthetics
1. Style: If Aesthetics does exist?
2. Coherence and Variants: Style's dimensions.
3. Style Establishing: Style is establishable and engineerable
本實驗目標希望推導出:
統雄知識美學 3 論
1.美學風格論:「美」的存在與定位。
2.風格統一與變化論:「風格」的內涵與組成向面。
3.風格「可建構」論:「風格」為何可建構?可創造作品?可成為科學知識?
再進一步發展出:
Digital Aesthetics 數位美學
在數位時代,如何在方法上實現美的創意?
風格構成論:統雄數位美學方法論
風格構成程序工程:統雄美學方法的實務應用,以數位與資訊技術達成美學的實踐。
延伸討論
「美」和「科學」「實用」是分離的嗎?如果我們把觀照放得愈大,將愈發現三者愈結合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