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四：大時代與小男女糾纏的啟示

一位老記者連續5年的調查報導

2014年4月28日網路上出現了一篇以六四廣場總指揮柴玲具名，「認罪悔改和饒恕是得神喜悅的--致王丹先生的公開信」。
這封信揭露了大時代與小男女糾纏的啟示，不僅由當事人心靈深處剖析了六四，不僅對人類歷史事件中，領導人行為的影響作了深刻的反省，對未來的民主運動更有2大啟示：

1.「眼看要成功的民主運動失敗了」的原因：（1）不了解民主化過程，自我膨脹。（2）外部勢力插手，誘導打砸搶燒。（3）領導者爭權奪利。
2.領導者之間的男女情慾關係，混淆了大業。

然而這封信的討論串也出現了「真偽」之爭，也就是發生了「知的權利」與「社會責任」的抉擇問題。

●知的權利：欲報導與評論的新聞事件，是否是影響深遠的公共事務？
●社會責任：對新聞事件的當事人是否有充分查訪？對查訪的背景、依據與使用是否向當事人充分說明？對相關資料文獻的調閱與平衡是否有充分研究？對各種資訊間的矛盾、疑點，是否有充分比較與分析？

對於重要爭議新聞事件，如果社會責任各項的檢查都是「是」，那就是「知的權利」與「社會責任」平衡的報導與評論。
新聞不是小說，必須有證據，就是「社會責任」；新聞也不是審判，如果當事人緘默，如實報導其緘默、而非放棄重大公共事務之可能真相揭露，就是「知的權利」。
這不是什麼新觀念。
這是包括本文作者的許多老記者，40年前在學校學習、在工作上實踐的古典新聞學：媒體社會責任論與調查報導方法。

看了無數爭論，本文作者非常好奇，為何沒有人直接問當事人？
當前媒體上充斥隨便性、沒有資料研究、更沒有給當事人說明的報導與評論。
還有被動憑道聽塗說加油添醋、甚至主動扭曲偽造的報導與評論。

本文以「六四：大時代與小男女糾纏的啟示」為主題，而以「一位老記者連續4年的調查報導」為副題，作為「古典新聞學」的「復刻版」，同時展示所謂「媒體第四權」並非權力，而是基於公共事務「知的權利」的「社會責任」查證，是報告過程與正反重點，而不是宣判結論。

調查報導方法明確具體的第一步，就是向當事人查證。
而在後續長期資料收集中，又發現了佐證的其他重要文件與柴玲本人的影音記錄。

●兩問王丹

王丹當時就在臺灣、且勤於上臉書，所以我在2015年1月1日發信向他請教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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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丹先生好：
我讀過以柴玲女士具名寫的幾篇文章，以及其他民運領袖的文章，提到你和柴玲女士曾有非常親密的男女間關係。
剛剛有網友在臉書上留言，指出以上各項文件也有可能是偽作。
所以，我就直接請教您，您和柴玲女士曾有親密的關係嗎？
由於柴女士的大文是對六四的檢討，包括領袖間的行為，所以是個公共事務問題，不是對您個人隱私的查訪。
謝謝！
吳統雄 敬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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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丹立刻就回信：「當然是偽造。」

次日，我覺得詢問有漏洞，並沒有針對「認罪悔改和饒恕是得神喜悅的--致王丹先生的公開信」這篇文章，所以，我再次向王丹明確詢問，這篇文者是否屬實。
王丹同樣在1月2日當天，立刻回答：「不是。」

收到王丹回信後，我便停止了臉書上的相關討論。同時，我向王丹報告：確認相關事實後，也會對過去相關貼文更正。

●三問柴玲

同一天，我開始找柴玲。
柴玲是美國 Jenzabar 網路教育服務公司的創辦人，現任總裁兼營運長，所以並不難找到。
2015年1月2日，我以中英文各寫了一封向柴玲「表明身分、訪查目的、未來用途」的詢問信件，沒有收到答復。
半個多月後的1月19日，我再次發出中英詢問信，也沒有收到回音。

圖片說明1：柴玲的公司網頁與個人介紹

在後來的半年多中，我陸陸續續的上網搜尋，發現不論中英文，都沒有柴玲本人否認的資料，反而閱讀到更多印證該信內容的相關事件。
還有一個以柴玲名義的網站，但經查證後，確認是他人偽造的網站。

●查證的瓶頸與待突破點

最後歸納查證遇到的瓶頸與2個待突破點是：
．柴玲為何緘默？柴玲會不會因否認而緘默？
．王丹明快否認，但王丹的發言是否具爭議性？

所以，我在2015年5月22日，向柴玲、與其公司的連絡人員寄出第三次、兩封詢問信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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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: Ms. Ling Chai
President & Chief Operating Officer

Dear Sirs/ Madams,
I am a journalist and a researcher.
The following is a message to honor Ms. Chai’s contribution to democracy and also an important confirmation about a documentary concerning her historical position.
I would like to appreciate your assistance to forward this message to her.
Thank you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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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incerely Yours,
Wu, Sean Tung-Xiung Ph.D.
Shih Hsin University,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, Georgia Tech, USA
Email: txwu@ntu.edu.tw (NTU)
Website: http://tx.liberal.ntu.edu.tw (NTU)

圖片說明2：與柴玲連絡去信的截圖

柴玲女士好！

再次向您致敬！我是一位公共新聞的老記者、歷史研究的新研究員。您數十年來，始終在爭取民主與人權的奮鬥，不僅對大中華區、更是對全球人類成長發展的啟示。
當我們在研究六四的過程中，遇到了一個困惑。就是以下文章：
〈认罪悔改和饶恕是得神喜悦的——致王丹先生的公开信〉
網址在：
http://blog.dwnews.com/post-432771.html
也出現在：
http://www.huanqiujiaodian.com/index.php?m=content&c=index&a=show&catid=87&id=4869
請問是您本人所撰寫的嗎？

我已向王丹先生書面詢問，他回答：「不是」。
而這次是繼2015年1月2日、1月19日，我向您第三度請教。
衡諸您長期在公私領域，對追求真相、澄清事實的積極與堅持。如果以上是一封假信，我們相信您一定不吝以最簡單的2個字回復。
我的電子郵件信箱是 txwu@ntu.edu.tw
我預計將把向您請教的過程，記錄在我的學習報告中。

吳統雄 敬上
世新大學/臺灣大學/美國喬治亞理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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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請王丹說明疑點

經過5天，沒有收到回音。
王丹曾經貼文，表示他與柴玲保持連絡，並對該信有討論，原文如下：
「《柴玲致王丹的公開信》一看就知道是假的。…我已經跟柴玲討論過，因為發文是在美國的中文網站上，所以會交由美國警方處理。」
所以，5月27日我再向王丹寫了一封信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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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丹先生好，不好意思再打攪您。
關於《柴玲致王丹的公開信》，我三次寫信請教柴玲女士，請她以2字簡復是否是假信，她均沒有回音。
以下附件，是我的去信。
衡諸柴玲女士長期在公私領域，對追求真相、澄清事實的積極與堅持。她這樣的緘默，是什麼涵意？
由於您曾貼文提到，您與她有連絡，她有在任何地方，公開指出那是一封假信嗎？謝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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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附件致柴玲的信，在此不重複。）

●王丹改變態度

這次，王丹一反前2次的立刻回信，並沒有答復。
我於5月29日，再次去信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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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丹先生好，
感謝您前二次簡單明快的答復。
您這次的緘默，是否表達您沒有任何證據，顯示柴玲女士曾經公開指出：〈认罪悔改和饶恕是得神喜悦的--致王丹先生的公开信〉是一封假信嗎？
如未蒙回復，這是我最後一次，為此事打攪您。 謝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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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今，王丹沒有回復。

總結經過近1年對當事人的查訪，以及繼續共4年的持續研究根據所獲資料來分析2個關鍵點：

●柴玲會不會因否認而緘默？

柴玲從六四的年輕時代到現在，發言始終大開大闔，沒有扭捏隱晦過，她對追求真相、澄清事實，始終表現積極與堅持。
她這樣的態度，不僅在公共領域上，甚至表現在極個人隱私的事件。

柴玲在流亡國外時，宣稱被一名男子性侵。
她主動掀出此事，在既無刑事告發、也無物證的情況下，對她自己是相當不利的。加上她過去婚外情的經驗，更有可能被仇視者趁機抹黑。
同時，對造也有相當社會地位，所以，事發之初，雙方友人都盡力勸和。但柴玲堅決不同意，一再以長篇論述，強調她必須爭真相，在神的旨意下，必須留下正確的記錄。
一位對模糊私事如此主動以萬言力爭，對一封有歷史重要性的文獻，如果是假信，只需要2個字就可以澄清者，會三度保持緘默嗎？

●王丹的發言是否具爭議性？

王丹對六四的貢獻毋庸置疑，應予敬重處，在此不贅述。
但他的爭議事件，也始終沒有間斷過，包括多次募款帳目不清、自爆罹患腦瘤疑雲、行為自我「明星化」的取向、簽證要求特權事件、批評臺灣卻又爭取臺灣健保…等。
而與本案連結性最強處，就是王丹美化陳為廷的性騷擾行為，暗諭政治人物的性行為、乃至強迫性的性騷擾是可以的，不無有遮掩、保護自己行為取向的可能。
根據「致王丹的公開信」，當前的柴玲，是完全不信任王丹的。
而王丹自稱和柴玲有連絡、共同商議如何處理該信，卻在向他請求提出證據後，突然也翻轉改變為緘默。這個行為，亦屬爭議之事實。

另外，六四時期柴玲的丈夫封從德，被問到柴玲與王丹的關係時，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：「那時的廣場，就是一個『狂歡節』。一切狂歡節上會發生的事，廣場上都會發生。」

●相似證據：柴玲二封《致母親丁子霖的公開信》與「美國之音」訪問

在收集資料過程中，陸續發現柴玲除了致王丹的公開信，柴玲還有先後二封《致母親丁子霖的公開信》，由於柴玲在接受「美國之音」的訪問中，提到過這件事，所以這二封信，與「美國之音」為柴玲本人發聲，應屬真實文獻記錄。
這兩封信與訪問，在細節上沒有「致王丹先生的公開信」那麼清楚，但基調上重複闡述了柴玲檢討六四的重點。

●5年:人與資料的交叉查證

根據2014-2019近5年，人與資料的交叉查證，應可獲得以下幾個觀察：
第一、無法認定、也無法排除〈认罪悔改和饶恕是得神喜悦的--致王丹先生的公开信〉，為柴玲所寫、或柴玲所認同。
第二、該信與相關資料，共同勾勒出了：柴玲所述、他人不知之情節與後續影響。
第三、王丹宣稱「《柴玲致王丹的公開信》…我已經跟柴玲討論過，因為發文是在美國的中文網站上，所以會交由美國警方處理。」我沒有找到美國有這樣報警處理的記錄。

如果以上資料，本文作者直接找到柴玲本人，她三度可否認而不否認、王丹數次可提「柴玲否認」的證據而不提證據，兩位當事人明確知悉訪查過程與用途，仍堅持誤導，那就是兩位的選擇與決定了。

●「眼看要成功的民主運動失敗了」的歷史教訓

在以上各項資料中，綜合柴玲檢討六四的 2大重點為：
1.「眼看要成功的民主運動失敗了」的原因：（1）不了解民主化過程，自我膨脹。（2）外部勢力插手，誘導脫序行為。（3）領導者爭權奪利。
2.領導者之間的男女情慾關係，混淆了大業。

●自我膨脹-外部勢力-爭權奪利

柴玲現在反省六四失敗的原因是：
「民主化是需要過程的，學運開始短時的成功、及權力慾望的膨脹，使得我們一時失去了理智，以為我們就是中國的民主和自由的化身，代表著正義、代表著中國的未來。」

「外部勢力插手，導致運動對抗升級。美國民主基金會、港支聯的人控制了我們的指控權，指揮學生挑逗、激怒警察和部隊，導致學生們由和平抗議變成了直接對抗—衝擊新華門，向部隊投擲石塊，出現了打砸搶燒，甚至出現了殺害解放軍士兵，還在光天化日之下懸掛他們的屍體（雖然這些可能不是學生們幹的，但是至少是由於局勢混亂造成的）。」

「高自聯內部不合，意見分歧較大。這也是前面兩點原因的結果。我們爭權奪利，失去了學生和民眾的信任，也使得後期的運動出現了混亂。」

●領導者之間的男女情慾關係

六四中有一位被大眾忽略的組織者、明星身後的男人、永遠的反對派：封從德。

封從德是六四廣場總指揮柴玲的丈夫，他其實是北大籌委會常委、高自聯主席，是真正的組織群眾者，卻把鏡頭讓給柴玲、王丹、吾爾開希，自己退任六四廣場副總指揮。

柴玲對這幾位核心人物關係的記敘是：

「封從德淪為了配角…自從有了那筆神秘的“特殊經費”（當然，是事後才知道是來自美國民主基金會、港支聯的支持)後，我們（柴玲和王丹）可以經常藉著開會的名義天天酒店、夜夜旅館。我們的關係達到了頂峰，也是轉折點。你（王丹）那邊女朋友吃醋、跟你大吵大鬧，我這邊封從德跟我打“冷戰”，他跟一位香港女記者打得火熱。）」
「就在我與封分手之後的痛苦時刻，你（王丹）也無情地拋棄了我，原因竟然是我背著你跟吾爾開希有關係。我當時十分委屈，你怎麼會這麼冤枉我呢。當然現在我知道了，那時你只把我當做個獵奇的對象而已，你那麼說不過是拋棄我的藉口而已……一切都化為泡影，最終我成了唯一的受害者（雖然封從德也算是）。」

六四後期，王丹、柴玲是否拿著外界的捐款上大飯店，吃大餐、開房間，封從德反而被邊緣化？由於吾爾開希也上大飯店，吃大餐的錄影，曾經被公布流傳，所以無法排除是有這樣的情形。

真正的「反對派」封從德，持續主編《六四檔案》網站、《孫文學校》網站，並參與重建《天安門民主大學》。
封從德寫的：「21名通緝學生今何在？」一文對王丹、柴玲，只有平實報導，沒有評論。

●如果，只能共同裹著一張薄毯

王丹和有夫之婦的柴玲，如果和其他的同志一樣，擠在廣場狹小的帳篷裡，在饑寒與生命危險之中，在不知天明之後，能否繼續共同相視…只能共同裹著一張薄毯。
在這樣薄毯之下發生的事，我能夠理解。
我可以感受無奈的淒美、甚至可以被革命沒有明天的浪漫而感動。

但如果王丹和柴玲，拿著外國人的錢，在大飯店裡吃大餐，躺在豪華套房中、柔軟溫暖的大床上。
而被他們號召來的同志，同一時間，饑寒瑟縮在六四廣場上的帳篷裡，等待著坦克的鎮壓。

●可以被革命沒有明天的浪漫而感動/但不是

柴玲至少在後續相關發表中，已經懺悔檢討，並公開向天下人致歉了。
王丹並未認錯，還美化陳為廷的性騷擾，將誘姦同志合理化。
在歷史的大轉折中，大時代與小男女的糾纏，常有許多深入的啟示。
根據柴玲的這幾封信、以及其他的相關資料，令人恍然大悟，難怪柴玲可以作天安門總指揮，而王丹只能作支持性騷擾同志，而後置之不理的人。